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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期 ,文化  2020年1月6日

“地球一带的人” 用“狂言”的目光描绘奥运会、残奥会精神

二世野村万斋

——万斋先生在海外也有很多公演是吧?

野村斋 父亲(狂言师二世野村万作,人间国宝)很早就开始致力于海外公演,我从小学开始就一直跟班走。最初是九岁的时候,地点是夏威夷。是父亲担任夏威夷大学客座教授的关系。节目名叫“井杭”。2年后,在巴黎、伦敦饰演“韧猿”的小猴子。到现在为止,先后在美国、欧洲、中国、俄罗斯、澳大利亚、马来西亚等多个国家进行公演。和父亲一样,我也重视在海外公演和文化交流。

切身感受到日本文化的推广

——有特别印象深刻的公演吗?

  1989年的莫斯科列宁格勒(现圣彼得堡)的公演很难忘。当时不是俄罗斯,而是苏联末期。正处于改革重组中,街上没有东西,商店虽然开着,但是却没有商品陈列。到处排着队。但是,有的地方还是有(商品)(笑)。只有政府高官、海外宾客才能去的餐厅,只要拿钱也可以吃到用空运来的食材烹饪的日本料理……。一碗炸猪排盖饭2500日元(相当于人民币160元)着实是个冲击(笑)。

在莫斯科,舞台下观众的反应也不一样。在纽约和伦敦经常上演全世界的艺术公演,观众对异文化的宽容,关心程度也很高。但是苏联还没有达到那样的程度,第一次看狂言的座无虚席的观众好像受到很大冲击。在名叫“茸”的剧目中,我扮演蘑菇登上舞台,在其他海外地区基本上会爆笑起来。但是莫斯科的观众满脸疑惑“这是什么”?感到很冷场……。

但是,公演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,很多人们涌向后台。在物资匮乏的时代,有的女性说“不能缺蔬菜”送来了西红柿,还有3天公演一次不落来看的人,最后一天他送给我一盘他喜欢的音乐唱片。或许他出于对体验一种新文化表示感谢,想通过给对方点什么进行交流吧。

2001年在伦敦的环球剧场上演了的《错误的狂言》。原作是莎士比亚的《错误的喜剧》(提供·万作会)

——你也曾经去伦敦留学过。

  1991年在伦敦上演改编莎士比亚《温莎的风流娘儿们》的新作狂言《法螺侍》是我留学的契机。演出是作为英国日本节的一环,因为这个缘分,1994年,利用文化厅艺术家在外研修制度赴英留学,在皇家莎士比亚剧团学习导演。积累了宝贵的经验。

——听说去年为纪念日中和平友好条约40周年,还举行了中国公演。

  我第一次访问中国是在1980年代初,15-16岁的时候。北京街头还有很多穿着中山服的人,在紫禁城前面拿出宝丽来照相机,很多人好奇得凑过来。我就给他拍照把照片递给他们,他们很高兴……。作为知道当时情况的人,如今在看由海外资本建设的宾馆鳞次栉比的城市风貌,确实有隔代的感觉。

同时,我也切实感受到了日本文化在中国的推广程度。虽然政府之间可能会发生碰撞,但我切身感受到文化和文化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、他们对日本也很感兴趣。最近每3、4年在中国举办1次公演,也有很热情的粉丝,在后台门口排着长队。是最近在日本看不到的景象(笑)。当然喜欢狂言的人很多,但也有不少以电影《阴阳师》为契机成为粉丝的人。

活用字幕上演许多作品

——日本和海外的公演有什么不同吗?

万斋  近几年使用投影仪推出当地语言的字幕,这样以来我觉得对观众来说对内容的理解容易多了。为此,在翻译上就很费神。比如,有叫≪附子》的一出戏。是在主人外出的时候,下人把主人暗藏的糖给吃了的故事。当时的糖是未精制的茶色糖块状的东西。因此,如果翻译成“suger”的话,就会和外国人想象的东西大不相同。虽说如此,也不能罗嗦地解释索性就翻译成“甜甜”吧。如果是蜂蜜,粘糊糊的茶色甜的东西,这样的语感很合适。与翻译家一边密切商量一边翻译。另外,在翻译的时候,目标是多少留下一些古雅的韵味上,尽量向观众简明易懂的表达,所以甚至会感到比日本公演更有成就感。

再加上,可以推敲字幕,以前一些动作很少剧目在海外敬而远之,现在也能上演了。特别是父亲饰演的《川上》和《赏月座头》等描写盲人的剧目,虽然动作很少,但内心却是具有非常丰富戏剧性的作品,近年来在海外也获得了好评。“残疾”这个题目在现代也能得到共感,受普遍认同,说成经典当之无愧。

——这真是狂言的深奥之处啊。

万斋  狂言在海外多是被作为喜剧、闹剧介绍,其实,狂言的本质是人类的活生生的写照。人的小小欲望——想喝酒,想吃甜食,但是因为不能吃而撒谎,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到夫妻间的感情问题、刚才所说的残疾问题,都充满了人类的欲望。狂言就是描写这样扎根于日常生活中的,无论哪个时代,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发生的故事。所谓写照人类,是我们的一个拟剧论。

最具象征性的是“我是这一带的人”这句台词。在狂言的舞台上固定的第一声,但是不特定是哪里的谁,代表着普遍的人们。超越时代和文化,时而超越语言,随处可见的人。写照这样的人,是狂言的根本所在。

对前代的敬意堆积的日本文化

——这正是日本风格的根本精神吧。

万斋  再加上,将这种扎根于日常生活中的故事,尽可能的单纯化,通过深入地表演方式,才是日本风格吧。舞台不是靠压倒性的力量、数量和豪华场面,而是削掉了多余的东西。这反映了受到禅思想的中世文化。这些地方感到具有日本风格。

再者,我认为日本文化的特征在于,日本在继承了历史上所享受的各种外部文化和前代文化,并逐渐成熟起来这一点。经过日本式地接受了来自大陆的文化后产生的中世纪的禅文化,历经“武家”(战国)时代,商人开始活跃的,出现歌舞升平的世界,文乐的人情世界。各个时代所形成的文化,在后世没有被否定,被积蓄并共存着。我管这些叫发酵文化,不过,在丝绸之路的终结点日本积累了各种各样的多重文化,时而引起化学反应,产生完全不同的原创的东西。丝绸之路终端的混合文化,不也很有趣吗?

2019年10月26日、30日公演万斋主持的狂言会《狂言乃座》60回纪念公演海报。详细参照万作会官网[英语]。

——万斋先生自身也在电视、电影、现代戏剧等各种领域活跃,体现了日本文化的多重性。

万斋  想搭上现代的信息快车。以前,只要打开报纸,不管自己感不感兴趣,只要看看标题就能看到世界上各种各样的现象。但是现在是智能手机的时代。自己喜欢的信息可以无限的得到,但是不喜欢的东西却完全接触不到。对于仅仅靠“狂言”这一框架无法接触的人群,该如何取得他们的关注呢?我意识着这战略性的一面。而且,对于其他类别不太清楚,却说“狂言很好”,也缺乏说服力。为了达到知己,去海外,尝试挑战其他类别。

——受其他类别影响的作品有吗?

万斋  当然有很多,首先是小学的时候被父亲带去看的卓别林。如果要做,也有想成为这样的世界性的喜剧家。母亲喜欢甲壳虫乐队和卡朋特,我也受到影响开始听西洋音乐,听来听去,也有一段时期想成为摇滚明星……。

稍稍长大点后,从父亲那里拿到票开始去剧场看剧。我也喜欢上了京剧。受过康托尔导演的前卫舞台的冲击,还试着模仿莫里斯·贝嘉编舞的酷酷的“波丽露”。要说模仿,也模仿国迈克尔·杰克逊的跳舞。如果再举一个人,就是西班牙的舞者,安东尼奥·加德斯。他只要是站在舞台上,就会改变了全程的氛围。接触这些真正的艺术,告诫自己“不能做浅薄胡闹的事情”(笑)。

奥林匹克精神

——万斋先生,接了2020年东京奥运会·残奥会的开闭式总导演的大任。

万斋  我领受了总导演的大任,犹如我刚才说的一样,可能就是要我展现一下“我是这一带的人”那种精神吧,我是这么理解。

实际上发出什么样的理念,还需要等一段时间,“我是这一带的人”,往大了说就是大家都是“地球这一带的人”。

这样俯瞰地来看,不管人的身份是高是低,不管有没有钱,或者脸的长相是好是坏,作为活着的人大家都是平等的,属于这种想法。再回到狂言上来,其实狂言的登场人物几乎不说出自己的姓名。不管有多么伟大的名字,也不特意说出来,都是作为一个人来看待,是一种平等的精神。而且不仅是人类,还会出现猴子、狐狸和狸猫。就日本来说,像“八百万神灵”一样,万物都寄宿着灵魂。换句话说,就是承认所有事物存在的意义。

——奥运会、残奥会就是表现这种精神的场所是吧?

万斋  我是这么认为。也许有些夸张,我们的存在,实在是不可思议的组合,有太阳、出现了水的行星、产生生命,声明只不过是偶然的结果。奥运会·残奥会,就是对此表示感谢,4年1次,通过燃烧生命力互相竞争,互相称赞自己的存在意义,一起生存意义的一个祭典。这和其他世界锦标赛等比赛有着根本性的不同。

这种眼神,也与狂言的世界一脉相通。平等、共生、包容、多元是现在的趋势,日本人从很早以前就通过“我是这一带的人”接受这样的价值。像我这种狂言的精神,可能会隐藏在开幕式、闭幕式的各种地方。

[译自《外交》,Vol.57,2019年9/10月刊,本文经城市出版社同意翻译转载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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